在牢裏待了兩年多，錢律師又來了，這回他告訴沈原：“麥小姐好多了，麥家把她送去國外療養，麥小姐十分感謝你當初的援手，根據麥小姐的意思，她想要保釋你，我來辦理沈小姐的保釋手續。”

沈原一呆，這是說，我可以提早出獄？”

錢律師笑了：“是的，恭喜你。”

沈原渾渾噩噩的回到監舍，大家知道後都很羨慕她，提早出獄是每個犯人的夢想。

江靜月道：“真羨慕你，我們可是要把牢底坐穿了。”

齊雲看著沈原滿眼羨慕，聽了江靜月的話垂下了眼皮，她的刑期倒是不長，可是出去後估計也沒了前途，對她而言，監獄裏或許還是避開親朋好友異樣眼光最好的地方，誰讓她是那種原因，那種罪名下進來的呢。

新來的犯人很怯懦，聽到沈原替早出去也沒什麽表情，倒是江靜月和她的關系搞的很好。

兩天後沈原就被保釋出獄了，她拿回了剛進監獄時的物品，換上了自己的衣服，把她送出去的獄警道：“以後好好做人。”

沈原抿嘴一笑。

一腳邁出雙水監獄的大門，沈原茫然了，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，也不知道剩下的時間能幹什麽。

好在錢律師在外面等著她，把她送到了一個小公寓裏，給她留下了一張卡：“這個公寓是麥家的產業，他們贈送給你了，過兩天你來我的辦公室辦一下手續，這個卡裏是麥家的謝意，應該夠你過一段時間的。”

沈原沒什麽可挑剔的，麥家的人從未出現在沈原面前，但是他們已經表達了自己的謝意，把你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照顧好，不讓你流落街頭，這就是最實在的謝意，不一定非要人家當面說一聲謝謝的。

沈原道：“錢律師，麻煩你替我轉達一聲謝謝。”

錢律師微笑道：“好的，沈小姐。”

好好洗了個澡，沈原站在窗臺上向外看，外面是個生機勃勃的世界，和她原本的世界相差無幾。

忽然她想起自己那空空蕩蕩的空間，沈原趕緊換了一身衣服去超市采購東西，公寓裏也沒什麽存糧，拎包入住不見得冰箱裏都給你備好食物，又不知道你的口味，有了錢，哪裏買不到東西，加上公寓附近的大型超市都有兩家，想吃什麽隨時都能買到。

土包子沈原出獄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超市采購了幾大車食物，然後吭哧吭哧拎回家，接著一股腦兒塞進自己空空蕩蕩的空間裏。

接下來的幾天她幾乎都在這樣做，錢律師說的客氣，說那張卡裏的錢夠沈原生活一段時間，實際上卡裏有三百萬，節省一點一輩子都夠了。

倒是把公寓轉到自己名下，沈原沒有太著急，錢律師打電話催了幾次，沈原都沒放在心上。

出獄後的一個月沈原都過得挺散漫的，覺得這回任務很簡單，再過個幾個月任務就結束了。

這天她洗完澡出來弄吃的，客廳的電視在播報新聞，沈原偶然聽到一句：“……死者名叫曹某某，女，現年二十六歲……”

她馬上從廚房出來跑到客廳，這條新聞已經過了，沈原上網去查，也只看到寥寥幾句，說是一個網紅死在出租屋裏，查明原因是吸毒過量，然後配上一張模糊的照片。

照片應該是視頻截圖，圖上是個打扮的很誇張的女人，粉色的頭發，長長的睫毛，眼角還貼著亮片，嘟著小嘴，嘴角畫著一只細腿蜘蛛，頭發遮掩下的臉龐尖尖的，看起來充斥著一股虛假的美。

沈原一眼認出這是曹雪梅，因為她嘴角有一顆痣，監獄裏的時候她時常說這是一顆美人痣，齊雲懟她：“就你這矮胖的身材，還美人呢，美人長你的模樣，那些男人都得哭死！”

曹雪梅似乎不放在心上，以後啊，我還要把這顆痣畫成一直蜘蛛，就叫美女蛛。”

往事似乎就在眼前，曹雪梅卻已經死了。

沈原忽然想起曹雪梅告訴她的話，她渾身發冷，出獄後她幾乎想不起曾經的獄友，內心裏她還是把自己隔絕在這個世界之外，她還是帶著高高的姿態在俯視這個世界。

沈原出了一身冷汗，她總覺得自己很平和，看待任務世界和自己的世界毫無差別，其實當她出現在破碎空間的時候，她的心態也變了吧？

曹雪梅沒什麽人能信任，所以找了她，可她一出獄就把這件事忘得幹幹凈凈，只在計算還有多久完成任務，甚至還把空間給填滿了各種食物，那麽她和其他任務者有什麽區別？堅持本心說起來簡單，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個？

沈原在電腦面前呆呆的坐了十幾分鐘，她忽然站起來，穿上一件深色連帽外套，查看了一下星輝小區的地址，然後她下樓攔了一輛出租車。

“師父，我去源通小區。”

源通小區和星輝小區隔著幾個街區，下車後走個十幾分鐘就到了，星輝小區是個普通小區，門口沒有門衛，進出的人也很雜。

此時是七點多，天已經黑了，小區裏的燈也很昏暗，沈原把帽子戴好，一路找到十六樓，然後爬到六樓，六樓已經是最高層，602對面是601 ，看起來這一層都沒人住。

為了保證屋內沒人，沈原還是敲了敲門，等了一會兒都沒人應門，她才開始動手。

先拿出手電看了一下門鎖，謝樂樂曾經教過她們如何開鎖，開的正是面前的那種鎖，沈原掏出簡單的工具，鼓搗了五分鐘左右，打開了門。

屋子裏的家具很陳舊，一股長期不住人的黴味沖進鼻腔，沈原沒開燈，用手電照了一下，屋子裏沒多少家具，客廳廚房裏都沒藏東西的地方。

沈原來到臥室，臥室裏只有一張沒鋪被子的床，墻角一個木箱子，沈原打開箱子，裏面是個文件袋，沈原草草看了一下，文件袋裏有一只手機，還有一個u盤，其他都沒了，文件袋上草草寫著給沈姐。

沈原又在屋子裏找了一遍，確實沒什麽東西了，她帶走了文件袋。

回到自己的小公寓，沈原給手機充電，然後翻找了一下照片，沒什麽收獲，手機裏只有一段錄音。

沈原點開錄音，裏面傳來曹雪梅的聲音：“也不知道行不行，哎呀。都開始錄了，怎麽說呢，嗯，就這樣，沈姐，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找過來，你拿到這份錄音的時候，我可能已經死了，真不吉利！也可能沒死呢，嘻嘻。”

“我知道你不希望我答應割掉一半肝臟換取提早出獄，但是這沒的選擇啊，我可不想把最好的年華浪費在監獄裏，好了，不說這個，樂樂比我還早出獄，你覺得她為什麽能比我早嗎？她賣了骨髓，也得到了一筆錢。”

“我知道你可能看不起我們，可是怎麽辦呢，我們沒學歷沒文憑，又坐過牢，在世人的眼裏我們就是渣滓，我又開始嘮叨了，好了說正經的，謝樂樂來錢來的快，花的也快，她不像我，割了一半的肝臟還得休息很長一段時間，她休息了一個月就活蹦亂跳了。”

“錢花的快，她很快就沒錢了，沒錢了她覺得小偷小摸來的慢，還危險，就覺得去威脅孫醫生是個好辦法，當初賣骨髓也是孫醫生牽的線，她去見孫醫生，老毛病發作忍不住偷了一樣東西，對的，就是那個u盤。”

“接著她知道我也因為賣肝臟出來了，她來找了我，之前的消息都是她告訴我的，她說她可能活不久了，因為惹了不該惹的人，她也沒有親人和朋友，唯一的舅舅也早就出國了，所以就偷偷告訴了我，她還把u盤交給了我。我知道，她是想拿這個u盤敲詐孫醫生。”

“可姓孫的又不是省油的燈，哪會隨便就給錢，樂樂把u盤交給我，就是想找個同盟，我也不給自己臉上貼金，當時我也心動了。”

“我那時還在病床上，嘴裏說著不害怕，等到割了肝，我才知道他媽的為這點錢割肝真不劃算。謝樂樂說的含糊，我也就聽個大概，等到我出院，樂樂已經死了，說是吸毒過量，樂樂不吸毒的，我嚇壞了，u 盤裏有些什麽我也不知道，這時候孫醫生來找我，他知道謝樂樂來看過我，問她有沒有和我說什麽，交過什麽東西給我，我說謝樂樂確實找過我，說了些我聽不明白的話，但是沒交過什麽東西給我，孫醫生就走了，我想了想，就錄下了這段話，和u盤放在一起，這個房子是樂樂舅舅的，他們全家在國外，房子給樂樂居住，平時樂樂也不過來，我把東西放在這裏，我也不知道該告訴誰，就想到了你，沈姐，我也不知道你會不會來，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留下這個u盤……好了，就到這裏吧。”

聽完錄音，沈原默然，對於謝樂樂和曹雪梅兩人的行為，沈原不知道作何評介，謝樂樂想敲詐孫錦康，曹雪梅估計也有這個想法，但是謝樂樂的死讓曹雪梅警覺了。她可能害怕自己也和謝樂樂一樣，又或者是她也沒忍住貪念，所以把東西留了下來。

至於把u盤交給沈原，那就和謝樂樂把東西交給曹雪梅一樣，找個同盟。一個監舍裏住了那麽久，總有了一點合作基礎，可惜曹雪梅最後還是沒能逃掉孫醫生那夥人的毒手。

沈原打開u盤，裏面是賬單，但是這份賬單上記錄的是罪惡和血腥。

賬單是從五年前開始記錄的，女囚每次出去放風都有記錄，交往的對象有哪些，獲得了什麽利益都標註的清清楚楚，還有一份器官販賣賬單。

每個囚犯入獄前都有一份詳細的報告，包括身體情況，監獄裏也有體檢項目，囚犯的身體狀況醫生比本人知道的都清楚，一旦有配型成功，監獄就會把囚犯帶出去，有的人就像謝樂樂還有曹雪梅，同意拿器官換取錢和減少刑期，她們就能活著出去，要是不願意的，監獄弄死個把人也不在話下。

賬單做的很詳細，參與分配利益的人有多少，連職務和身份都有詳細記載，越看沈原越覺得背脊發涼，雙水監獄上層管理的人幾乎都有份，連那些接受器官移植的人都非富則貴，過來玩弄女囚的人身份也不低。

男囚那裏還有個獵人的游戲，每隔一段時間，雙水監獄男囚部就會爆發犯人打架事件，一些犯人被帶走了，然後就消無聲息，這些被帶走的人就去當了獵物，供有錢有勢的人獵殺玩樂。

還有一份這些大人物的詳細資料，包括哪些人有幾個情人，安置在哪裏等等。如果這份賬單是孫醫生的，那麽他留下賬單或許也是為了手裏攥些籌碼，可惜被謝樂樂偷了，假如消息流出去，孫醫生的下場和謝樂樂也沒什麽兩樣，所以他才會不惜一切代價接一連二的殺人。

囚犯在旁人眼裏就是渣滓，這些罪行發生在他們身上似乎沒什麽大不了的，包括謝樂樂和曹雪梅的死，都沒激起一點浪花，人們一看，哦，這兩個女的都有前科，進過監獄，那麽吸毒吸死了也是活該。

賬單底部還寫著一行字，替天行道，罪有應得，廢物利用，莫明的諷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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